不死人生:驭鬼术士

(本插画为每天读点故事App官方特邀创作插画师:有狐沫沫)

1

下课铃声响起,数学老师意犹未尽地抱起教案走出教室,留下被摧残了一节课的可怜孩子们,今天讲得数学题有点深奥,好多人还晕乎乎的,满脑子都是各种公式和数学符号在盘旋。

莫澜咬着笔杆,紧皱着眉头冥思苦想,可依旧想不透这道题解开的关键是什么。

身边气流微动,一个瘦高的男生插着兜走过,他的眼神冷漠,目不斜视,似乎周围的一切都引不起他丝毫兴趣。

莫澜下意识地喊了一声:“请等一下。”

喊完她就后悔了,这个男生叫连星宇,是班上的学霸,但为人阴郁孤僻,与莫澜在班上是唯二独来独往的人,但与莫澜受排挤不同,他是自己不愿意融入集体。

之所以他会从坐在角落的莫澜身边走过,也是因为他想绕开大部分目光从后门出去。

不想连星宇听到莫澜的声音竟然站住了,还倒退了两步,停在莫澜桌边。

“什么事?”他依旧目视前方,平淡地问道。

莫澜硬着头皮道:“连同学,老师讲得这道题我有一处想不明白,可不可以帮我看一下?”

这时两人的异常举动已经引起了班上同学注意,大家看着两个怪胎居然有交集,顿时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,纷纷投来了惊奇的目光。

“莫澜想干什么?她难道不知道,连星宇最讨厌女生用问问题的方式靠近他,这下有好戏看了。”有人幸灾乐祸道。

“连星宇也很奇怪,为什么会去衰神身边呢,不怕倒霉啊?”

莫澜听着嗡嗡响起的议论声,以为连星宇会毫不犹豫地走开,可他再次出乎所有人的意料,略微弯下腰扫了一眼莫澜指着的不明白的地方。

“你解题方向错了,不应该先用这个公式。”连星宇用修长的手指捉起一支笔,唰唰唰几下在草稿纸上列下了解题的几个关键步骤。

教室里像被人按了静止键,有了片刻的悄然无声,莫澜惊讶过后,拿过草稿纸一看,立刻被连星宇简单清晰的解题思路吸引住了,连谢谢都忘记了说,连星宇也不在意,把手揣兜里走出门去。

等到连星宇的身影看不见了,教室里的气氛才渐渐恢复正常,一开始准备看好戏那人长长吐出一口气道:“真是见鬼了,明明上次有个女生去请教连星宇数学题,结果被气哭跑回来的。”

“这连星宇就是一个怪胎,从不按常理出牌,没办法,智商高,任性。”

“哈哈,不知道他这次月考会不会受影响,毕竟衰神的威力不可小觑。”

“真要那样,那么杨帆这次有机会摆脱‘千年老二’的名头了,是不是杨帆?”

男生们嘻嘻哈哈地开着玩笑,被叫做杨帆的文弱男生抬起头勉强笑笑,又低下头继续学习。

2

月考成绩公布的那一天,让人吃惊的事情发生了,连星宇居然真的跌下了全年级第一的宝座,而一直屈居第二的杨帆终于扬眉吐气,取代连星宇成为了第一。

连星宇不仅没有保住第一名的位置,连年级前十名都没能进去,对于一直是学神一般存在的他来说,简直是惨不忍睹。

一时间,同情者有之,惋惜者有之,嘲笑者有之……大家都认为是他帮助莫澜才导致发挥失常,就连莫澜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。

她很愧疚,早知道就不去向连星宇请教数学问题了,她这次月考成绩有所提升,说起来还要感谢人家呢。

放学后,莫澜远远跟在连星宇身后,心中矛盾纠结,她想上前安慰他一下,又怕自己再次给他带来坏运气。

连星宇脸上倒是看不出沮丧和失意,但脸色有几分凝重,他一直低着头,习惯性双手揣兜慢慢走着,边走边出神。

眼看他转过一个拐角,莫澜急忙追上去,冷不防差点撞到一个人,定睛一看却是连星宇,他倚着墙,冷淡地看着她道:“跟着我做什么?”

莫澜尴尬道:“我只是想跟你说声抱歉,还有谢谢你那天回答了我的问题。”

连星宇面无表情道:“不关你的事,你不用抱歉,别再来烦我。”

说完,他转身便走,也不管莫澜是什么反应。

莫澜望着连星宇的身影,吃惊地揉了揉眼睛,却发现她没看错,连星宇头上漂浮着一缕若有若无的黑气,是她十分熟悉的。

那是一缕鬼气,说明连星宇在近日内与鬼物有过接触,但因为很轻,所以莫澜靠近之后才察觉到。

莫澜张口欲喊住连星宇,但又想到不知该如何跟他说,难道要问他最近有没有撞鬼?恐怕会被当做神经病吧……

莫澜叹了一口气,祈祷连星宇最好是路过某地不小心沾染上的,不然的话他绝对要有麻烦了。

“莫澜,你在这里做什么?”身后忽然有人说道。

3

莫澜吓一跳,一回头发现居然是凌寻。

“咦,你怎么来了?”她有些惊喜道。

“正好路过,看到你了,”凌寻微微一笑,不动声色地望了望远去男孩的背影,“那是你同学吗?长得挺帅的。”

莫澜不疑有他,顺口说道:“对啊,我们班有许多女生暗恋他呢……”

“也包括你吗?”凌寻突然发问。

莫澜差点被口水呛到,她慌忙摆手道:“不是不是……我……”

凌寻伸手为她拍拍背,女孩柔软的发丝在指间拂过,感觉滑滑的,痒痒的。

“那便好。”他一本正经说道,可嘴角翘起的弧度却怎么看怎么可疑。

“啊?”莫澜一脸懵懂地看着凌寻。

“没什么,”凌寻轻咳一声,“对了,最近怎么不常来茶楼了?月棠挺想你的。”

“总去打扰你们也不太好,而且最近在忙着月考的事。”莫澜低头看着自己脚尖说道。

“那今天总该忙完了吧?一起去喝个茶吧。”凌寻与莫澜迈开脚步,边走边聊。

莫澜慢慢走着,不知想到了什么,她侧头看了看凌寻,犹豫了片刻道:“还是不了,我在前面的站台等公车,凌寻你早点回去吧。”

凌寻似是没有听到她的话,直视着前方说道:“莫澜,你难道不想摆脱你的衰运体质吗?”

莫澜一愣,站住不动了,她盯着凌寻道:“什么意思?”

凌寻偏过头来温柔道:“你没发现你最近的霉运少多了吗?其实方法很简单,就是经常和我在一起。”

莫澜仔细回想,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,凌寻这人不仅不受她的影响,反而会淡化她本身的衰运,跟个人形大福袋似的。

不过这个“经常在一起”听起来怪怪的,她扭着手指呐呐道:“可是那样可能会让人误会吧?月棠姐也会不高兴的。”

“不要听别人乱传,我和月棠一直都是朋友,如果有男女之情,又何必拖到这一天。”看到周围没什么学生了,凌寻自然而然地牵起莫澜的手,

莫澜傻傻盯着两人牵起的手,这……这算什么?凌寻说这些话难道是……她想得那种意思?不可能吧……

她仰头望着凌寻沉静的侧颜,心中如一团乱麻,理不清,也道不明,想要开口问明白,却又不知该如何去问。

正在郁闷之时,凌寻的声音飘进她的耳朵,“别琢磨了,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。”

像是有烟花在莫澜脑海里炸开,她的脸腾地一下红了,慌不择言道:“可是,可是我们学校禁止早恋的!”

凌寻脚步顿住,转过脸来凝视莫澜,后者则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,自己说的这是什么呀!

看着懊恼的女孩像鸵鸟一样把脑袋深深埋在胸口,不肯再说话,凌寻发出了轻笑,晃了晃两人相连的手道:“没关系,我可以等。”

奇迹般地,莫澜心中的兵荒马乱被这一句话瞬间平息,她胆子忽然大起来,用眼角偷瞄着凌寻嘴硬道:“谁要你等了,我可什么都没说。”

身旁的人沉默了片刻,莫澜感觉到手心一松,她惊愕地抬头,却看到凌寻笑了,不是以前那种淡淡的微笑,而是及其灿烂、及其耀目的笑容,犹如沉寂了千年的古树骤然绽放了满树繁花,晃得人神魂出窍。

“笨丫头。”他用一根食指戳了戳莫澜的脑门。

莫澜“哎呀”一声回神,捂着自己额头气鼓鼓道:“我才不笨。”

“好好好,你不笨,当心脚下。”

凌寻话音刚落,莫澜就差点被一块石头跘倒。

“哎呀!”她一个踉跄,一把抱住凌寻的胳膊才稳住身体。

“不是说在你身边就不会倒霉吗?”莫澜眼泪花都出来了,脚趾好疼!

凌寻无奈地蹲下身为她揉了揉脚道:“谁让你不看路啊,迷糊丫头。”

莫澜脸一红,缩回脚不肯让凌寻碰,她做贼似的四处看了看,幸好没有什么同学看到。

“我没事了,我们快走吧。”她催促道,说着一把扯起凌寻火速离开学校的范围。

4

连星宇家在一个普通的小区,他回到家时,父母正在等他吃晚饭,看到儿子沉默的样子,夫妻俩说话都带着小心翼翼。

“小宇啊,别给自己太大压力,第不第一的不重要。”连妈妈给儿子夹了一块红烧肉,关心地说道。

连星宇不置可否地点点头,胡乱扒了几口饭便说吃饱了,起身回到自己房间,紧紧关上房门。

连家父母同时叹了一口气,也没心情吃饭了,连妈妈擦擦眼角道:“他爸,小宇这两天又不太对劲,本以为搬来这里之后,他会渐渐忘了那件事……”

连爸爸眉头紧锁,闷不做声只抽烟,再怎么说那件事涉及到一条人命,哪里是那么好忘记的。

连星宇的房间简洁干净,他坐在书桌前,手里拿着一张初中的毕业照片,女生在前两排,男生在后两排,在他所在的位置前方,有一名女孩笑得如花儿一般灿烂,两只眼睛眯成了漂亮的半月形。

他轻轻用手指抚摸着女孩的脸,眼底隐忍着悲伤,良久才如呓语般道:“馨儿,对不起。”

女孩的笑靥在视野中渐渐模糊,转变成了一张青白扭曲的面孔,无神的双眼睁得大大的,似乎还残留着恐惧。

她是被人在一个树林里找到的,全身沾满了泥土和血迹,胸腹间被割开了一个大口子,里面的器官全部不翼而飞,死相凄惨至极。

此事在当地引起了不小的轰动,警方各种走访查证,还专门找连星宇去做笔录,只因为有同学称死者田馨儿与连星宇有早恋的迹象。

而且田馨儿的朋友说她之所以去那片树林,就是为了见连星宇。

但警方很快排除了连星宇的嫌疑,因为他那天有节很重要的补习课,很多人都可以给他作证。

由于现场没有更多的线索,这件案子便成了悬案,人们都认为田馨儿是遇到了偷盗人体器官的团伙,而且作案手法高明,连警察都无可奈何,因此还引起当地一阵恐慌,好长一段时间没人敢独自出门。

连星宇其实是受打击最大的一个,他从小学习成绩优异,向来都是心无旁骛,一心都扑在学习上,可田馨儿是个活泼可爱的少女,在她锲而不舍地追求下,连星宇也动了心。

只是中考在即,在连星宇心中,还是学习最重要,所以在那天田馨儿约他去树林里见面的时候,他选择了去上补习课,结果田馨儿便遇害了。

连星宇陷入不可自拔的懊悔和自责之中,以至于中考发挥失常,没有考上重点高中,加上周围人的议论和猜测,他变得越来越沉默和抑郁。

连家父母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,便一咬牙搬了家,在距离较远的东辉市定居下来,连星宇的成绩虽然不够重点高中,但上东辉高中还是绰绰有余的,于是他便在这里开始了新的生活。

他依旧热爱学习,并比以前更加投入,他对学习以外的事漠不关心,面对示好的女生更是冷若冰霜,他不希望再出第二个田馨儿。

莫澜喊住他那次,他鬼使神差没有拒绝,或许是因为在那个被称为“衰神”的孤单女孩身上,他依稀看到了曾经无助的自己。

房间里的温度似乎下降了几度,不知哪里吹来的冷风让人皮肤一阵颤栗。

正在发呆的连星宇没有看到,有一团模糊的影子在他身后渐渐成型,化成一个散着长发的白衣女孩。

那女孩除了皮肤苍白透明之外,看起来与常人无异,她嘴角勾起,一双笑得弯弯的半月眼跟照片上一模一样。

“星宇……”她亲昵地趴在连星宇肩膀上,在他耳边轻轻唤了一声。

连星宇瞳孔一缩,僵直着脖子回头,看到田馨儿笑吟吟地看着他,一时间以为自己又在做梦。

他最近以来几乎天天梦到死去的田馨儿,所以才会心神大乱,学习上出了差错。

“那天,你为什么没有来呢,我等了你好久。”田馨儿收起笑容,幽幽说道。

“我……”连星宇喉结滚动了一下,半晌才艰难地挤出一句,“对不起。”

田馨儿的脸很白,眼睛却很黑,直直地看过去,如同两个不见底的深渊,想要把人吞噬进去。

“你知不知道,我这里空空的,总是有风灌进去,好痛,也好冷。”田馨儿哭诉着掀开衣服,露出腹部一个大洞,里面是空荡荡的腹腔。

连星宇脸上的血色霎时褪了个干净,他的脑子里像是有一根紧绷的弦断掉了,导致他承受不住这一幕带给他的冲击,眼前一黑,缓缓倒在地上。

连妈妈来给儿子送水果,敲了敲门没动静,心中一跳打开门发现了昏倒在地的连星宇,吓得大叫一声冲过去,手中的水果滚了一地。

5

第二天,连星宇破天荒地没有来上课,据说是突然生病住院了。

莫澜望着那个空着的座位,总觉得心神不安,连老师讲得什么都没听进去。

联想起昨天在连星宇头顶看到的那缕鬼气,她隐隐感觉他这个病有些蹊跷。

班里又有人将连星宇生病的原因栽到莫澜头上,感叹“衰神”威力不减当年,好好一个学霸给整残了。

莫澜这次没有理会这些话,她悄悄握着脖子上戴着的一颗坠子,心中流过一抹暖意。

这颗玉坠是凌寻送给她的,雕琢成七瓣莲花的形状,曾被凌寻戴在身上养过一段时日,上面沾染的福运足可以让一个人一生无忧,但对于莫澜来说,仅仅可以抵消她一部分衰运,削弱对其他人的影响。

不过,不去确认一下连星宇的事她终究不放心。

周末的医院里人满为患,莫澜在服务台问到连星宇的病房,便提着一兜水果坐电梯上楼去了。

这一楼层都是单间病房,所以显得比较安静,莫澜找到病房号,刚要敲门,却发现门开着一条缝,她从门缝一望,睁大眼睛险些叫出声来。

因为她看到连星宇紧闭着眼睛躺在床上,身上趴着一个白衣女鬼,正将脸贴在他的胸膛上,而连星宇的母亲就守在床边,却一无所知。

莫澜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,一把推开门走了进去,在连妈妈惊诧的目光中,她一面为自己的莽撞道歉,一面说明自己的来意。

听说是儿子的同学,连妈妈脸色缓和下来,招呼莫澜坐下。

莫澜的视线一直紧盯着那个白衣女鬼,她知道自己的体质更容易吸引鬼魂,想着把这个女鬼引到自己身上,然后带走。

谁知道那个女鬼怒视着莫澜,一脸的抗拒,她紧紧抱着连星宇,抵抗莫澜身上散发的吸力。

连妈妈看到这个有点奇怪的女孩一直盯着儿子看,心中不悦,言谈之间也便有了赶人的意思。

莫澜不死心,顾不得唐突,装作给连星宇盖被子的样子靠近床边,一把揪住了女鬼的胳膊。

“这位同学,小宇没什么事,过两天就上学去了,请你先回去吧。”连妈妈忍不住直接下了逐客令。

现在的女孩怎么都这么不矜持,当初如果不是田馨儿非缠着自家儿子,也就不会出那档子事了。

莫澜扯着不停挣扎的女鬼,在别人看起来就像在跟空气较劲似的,连妈妈生怕这个女孩有什么毛病,忙拦在病床前,警惕地看着莫澜。

莫澜尴尬地对着连妈妈匆匆地鞠了一躬,与女鬼纠缠着走出了病房,房门在她身后“砰”地一声关上了。

“放开我,我不要离开星宇!”女鬼疯了似的咆哮,对着莫澜又抓又咬。

以前的鬼魂只要靠近莫澜都变得蔫头耷脑,老实得很,这种疯狂攻击的情况还是第一次,莫澜不防,一时有点招架不住,脚下踉跄几步,竟从楼梯口跌了下去。

莫澜摔得七荤八素,却仍抓着女鬼不松手,女鬼眼睛里冒出了凶光,两颗尖牙从唇间露出来,一口咬在莫澜胳膊上。

莫澜痛叫出声,被咬的胳膊很快失去了知觉,女鬼趁机挣脱,想要回到连星宇的病房。

“孽鬼尔敢!”随着一声沉喝,一张符纸凌空飞来,打在女鬼身上,女鬼惨叫一声,转身向墙壁一撞,竟然消失了。

莫澜躺在地上,看到高高的楼梯上面,一个人影飞快地向她奔过来。

“凌寻……”莫澜低声唤了一句,随后陷入了黑暗。

6

在医院一个隐蔽的角落,一名眉眼间透着落魄的青年紧抿着唇,看着伏在脚边发抖的女鬼,冷笑道:“区区一个小丫头,居然逼得你用了‘阴鬼噬’?知不知道我养你这对毒鬼牙费了多少工夫,哼!”

他毫不怜惜地掰开女鬼的嘴,看到那对尖牙渐渐萎缩,手上不觉用的力气大了一些,女鬼惊恐地看着青年,模糊不清地求饶道:“主人……我再也不敢了……”

青年扫到女鬼肩膀上被灵符灼伤的伤口,眉头一皱,感觉到此处不太安全,便松开手,将女鬼收入一个戒指里,走出角落,混进人群不见了。

夜幕降临,某高档小区附近的小公园里,一个少年压低头上的棒球帽,躲躲藏藏走到公园里的树林里。

“找我来有什么事,上次我不是已经把钱给你了吗?”少年走近在那里等候的人,压低声音说道。

那人正是白天在医院出现的落魄青年,他把玩着手中一样东西,发出细微的声响,慢条斯理道:“情况有变,我的鬼奴因为这单生意受损,你得再加价才行。”

少年文弱的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,“可是我已经没钱了,再说当初我们说好了价钱,怎么能反悔呢?”

名为秦溯的青年勾唇一笑道:“杨帆,你是在跟我讲道理吗?要知道我最不喜欢讲道理了,我就是道理。”

杨帆变了脸色,他差点忘记了眼前这个人根本不是正常人,不受世俗约束,他有点后悔跟这种人做交易。

可是他真的受不了了,不管他怎么拼命学习,都永远只能是第二,连星宇就像一座大山,牢牢地压在他的头上,让他喘不过气来。

表面上他看不出任何异样,可背地里他几乎要被内心的嫉妒逼疯了,他只想不惜一切代价将连星宇拉下来,踩在脚下。

秦溯是主动找到杨帆的,他说自己能驭鬼,可以帮助人完成心愿,只要出得起钱,而且他的眼睛很毒,能看出什么样的人是潜在客户。

杨帆原本不信,秦溯便在他面前露了一手,他手中有一枚银香囊,是镂空小球的模样,玲珑可爱,看样子确实是有年头的古物。

当那个小球开始滴溜溜转的时候,银光乍现间有一位一寸高的绝代美人在上面翩然起舞,回眸一笑百媚生,看得杨帆目瞪口呆。

于是他将自己这些年积攒的压岁钱都取了出来,用来交换全年级第一的位置,他不知道秦溯会怎样对付连星宇,也不想问,他怕自己知道后会犹豫不决,干脆装作一切都没发生过。

后来连星宇果然出问题了,他不仅考试失利,还住进了医院,杨帆握着好不容易得来的第一名,又是激动又是不安,他开始意识到那个秦溯有多可怕,下意识想要跟这种人撇清关系,没想到秦溯再次找到他,还要坐地起价。

“没钱没有关系,”秦溯慢悠悠道,“你可以帮我一个忙,我们便两清了。”

“什么?”杨帆冷汗直冒,悄悄后退了一步。

秦溯将手上把玩的那枚镂空小球递给杨帆,盯着他的眼睛道:“带上这个,去找一个人。”

杨帆的目光由忐忑变为呆滞,接过小球顺从道:“好。”

7

凌寻之所以出现在医院,是因为他在追踪一个人,那人一进东辉市便引起了他的注意,但如果那人只是路过不闹事,凌寻也不会主动去招惹他。

可那天在学校附近,凌寻遇到莫澜的时候,也看到了那个男生头上的鬼气,与莫澜的一无所知不同,他能分辨出鬼气的来源。

那缕鬼气虽淡却很精粹,不是普通的鬼气,而是经过人为淬炼,也就是说那个男生招惹上的鬼是有主的。

而引起凌寻注意的那个人,恰恰便是一名会驭鬼的术士,所以凌寻开始提高警觉,密切注意他的动向。

但这个人很狡猾,每次都是泄露一点踪迹便又隐匿起来,凌寻好容易摸到了医院,循着突然暴涨的鬼气找到楼梯间,没想到正好救了莫澜。

莫澜倒是昏了一阵便醒了过来,胳膊上被女鬼咬过的地方几乎看不出来,身体也没有异样,凌寻仔细为她检查了一下,才放下心来。

至于连星宇,女鬼离开后,他的病自然也好了,没几天便出了院,正常上学,他对于莫澜对他所做的事毫不知情,两人依旧没什么交集,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从前。

让莫澜意想不到的是,在她又一次被数学题难住的时候,班里另外一个学霸杨帆主动过来帮她解答,弄得莫澜一愣一愣的,在杨帆走后还有点缓不过劲儿。

放学路上,莫澜总觉得有人跟着她,可回头看了又看,却什么都没发现。

她刚一到家门口,便接到凌寻电话,问她这两天感觉如何,虽然莫澜被女鬼咬后没出现不适,但凌寻还是不太放心。

莫澜一边打电话一边从书包里摸钥匙,不料摸出一个圆圆的银色小球,上面镂刻着精美的花纹,系着络子,还有淡淡的香气。

莫澜脑子一蒙,不知道这东西从哪里冒出来的,而且那股香气似乎带着刺,钻进她的脑子里,痛得她全身一抽,手机掉了下去,而那个奇怪的小球依旧牢牢地粘在她手上。

“莫澜!你怎么了?”手里听筒里传来凌寻焦急的声音,一只手捡起了手机,毫不留情按了挂断键。

莫澜意识逐渐模糊,整个人像是泡在粘稠的液体里,她依稀看到一个人站在她面前,却什么都做不了。

那种麻痹的感觉如同一道道蛛丝缠绕而上,将她的灵魂一层层困在茧中,一抹不属于她的意识趁机侵略进来,想要占据对身体的主导。

秦溯注视着少女的眼神由迷茫变为灵动,整个人的气质与刚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。

他微微一笑,上前拉住莫澜的手,莫澜乖乖地跟着他离去,只留下了一只手机孤零零躺在地上。

8

“阿溯,这就是你给我找得身体?也不怎么样嘛。”莫澜的口中发出娇俏的抱怨,那是她身体里鸠占鹊巢的灵魂在说话。

秦溯无奈道:“这都要怪鬼奴自作主张,将‘阴鬼噬’用到了这个女孩身上,只有中了‘阴鬼噬’的人才能让你附身,而且她那双毒牙下次养出来又不知道要多久,太真乖,只能让你暂且委屈一下了。”

太真撇撇嘴,打量着自己干瘪的身材,越看越不满意,“阿溯,为什么不继续用‘养魂香’了?我觉得那样子挺好的呀。”

她是寄宿在镂空银球里的一缕精魂,那银球是一枚精巧的香囊,曾经是古时一位名妃的爱物,机缘巧合落在秦溯手上。

而秦溯与凌寻一般,同是不死之身,他擅长驭鬼之术,用以魂养魂的方式将太真小心翼翼呵护到现在,便是所谓的“养魂香”。

秦溯解释道:“今日不同往日,还是以小心为妙,‘养魂香’太过招摇,你难道忘了最后一次用的时候,差点引来高人围捕,不得已我才转用‘阴鬼噬’,可也就敢炼制了一个鬼奴,就这样还在深山里躲了近一年,那件案子的风声才渐渐过了。

他口中的鬼奴便是女鬼田馨儿,也活该田馨儿倒霉,当时他正在到处物色人选,在无人的树林里遇到了田馨儿,发现她十分符合条件,便下了狠手。

只是田馨儿对连星宇执念太深,秦溯无法将她完全驯服,只好带着她来寻连星宇,然后无意中发现杨帆对连星宇心怀嫉妒,遂顺便敲了这个有钱人家的小孩一笔。

“此地不宜久留,你现在附身的这个女孩似乎认识春风茶楼那位,上次鬼奴便是被他打伤的。”秦溯拉着太真急匆匆要走。

太真不解道:“那是谁?阿溯你很怕他?”

秦溯不情愿道:“倒不是怕他,但每次我在他手上都讨不到好处,谁让他运气好呢。”

太真一时半会儿还不太适应这具新身体,被秦溯拉着踉踉跄跄走,不小心脚下一绊,扑倒在地。

秦溯忙去扶她,可她似乎摔得不轻,趴在地上没动静,秦溯一用力,太真猛地抬起头来,一双眼睛迸发出凌厉的光芒,冷冰冰看着秦溯。

秦溯心中一凛,这绝对不是太真的眼神,他甚至感觉到了一阵阵杀意,也不太像是原主莫澜。

“你是谁?”秦溯反应奇快,反手扣住了少女的喉咙。

少女的脸上浮现出挣扎的神色,“阿溯……救我……”

转瞬间又变成了面无表情,漠然盯着秦溯。

秦溯慌了,太真的魂魄太过脆弱,他精心呵护了几百年,竟在眼前出了危险,他取出银色小球,贴在少女眉心唤道:“太真,快出来!”

少女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嘲弄,抬手拨开秦溯的手,站起来道:“不自量力,区区孤魂野鬼也想强占他人身体,别喊了,她已经被我绞杀了。”

秦溯如遭雷击,疯了似的想要制住少女体内的魂魄,不惜放出了戒指中的鬼奴,可鬼奴的毒牙还没有恢复,无法用“阴鬼噬”,撞到少女身上,竟如同雪花落在炭盆,随着一声惨叫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了。

“不可能……不可能……”秦溯不肯相信太真不在了,他赤红着眼,祭出一面铜镜,咬破舌尖向上面喷了一口鲜血,那铜镜立刻散发出了妖异的红光。

少女警觉地刚要后退,忽然眼神一暗,身体像失去控制的牵线木偶,软软倒地,铜镜发出的一道红光擦着她的身体掠过。

“拘魂镜?秦溯你胆敢用它照活人魂魄,你是疯了吗?”凌寻赶到,正好看到秦溯执镜,莫澜倒地,他第一次露出了勃然的怒意,手一挥,狠狠打落了秦溯手中的铜镜。

秦溯刚才那口舌尖血用去了不少元气,这枚拘魂镜是冥界法器,他每驱使一次就要休养好久,这次也不例外,他的脸上已经现出了萎靡之色。

凌寻抱起莫澜,心惊胆战地探查了一下,发现她魂魄还在,只是被什么东西困住了,才长长松了一口气。

秦溯带着一丝希望问道:“太真在不在里面?”

凌寻眼神变冷道:“莫澜身体里只有她自己。”

秦溯眼睛里的光彻底熄灭了,他垂着头,忽然发出低低的笑声,听起来有些瘆人。

“谁说只有她自己,凌寻,原来你也有看走眼的时候。”

凌寻双眉微蹙,“什么意思?”

秦溯阴鹜地盯着凌寻怀里的莫澜,对凌寻道:“其实你和我才是同类,可你却总是和我作对,是她害我失去了太真,如果你要护着她,我们从此便是死敌。”

凌寻当然知道太真是谁,这个秦溯是出了名的乖僻,为了一抹缥缈的精魂不知道害了多少女子的性命,引来正派高手追杀,一直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,凌寻与他曾有过短暂交集,但因为道不同不相为谋,两人仅仅是点头之交。

“明明是你先心怀不轨,如今反过来要怪别人?”凌寻可不惯他这毛病,出言冷嘲道,“说白了,你的太真是被你害死的。”

秦溯像是挨了一闷棍,胸口气血翻涌,没错,是他决断错误,亲手把太真送上了不归路,是他害死了她。

“噗——”秦溯张嘴又是一口鲜血,他用手背抹去唇边的血迹,俯身捡起铜镜,那枚镂空小球在他手腕间摇晃着,烁烁银光仿佛根根银针扎在秦溯心上。

“我不会放过她的。”秦溯冷冷丢下一句,毫不留恋地离开了。

9

莫澜又一次在春风茶楼醒过来,她发现自己自从认识了凌寻,好像经常昏倒晕倒,然后被他捡回春风茶楼。

“感觉好点了吗?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?”凌寻递过来一杯热牛奶,坐在床边问道。

莫澜正在极力回想自己发生了什么事,可记忆却定格在她想掏出钥匙开门的那一瞬间,其他的都一切空白。

“凌寻,我怎么了?”莫澜捧着牛奶杯子,太阳穴一蹦一蹦地疼。

“没什么,可能是疲劳过度引起的低血糖。”凌寻面不改色地扯了一个理由。

“是吗?”莫澜总觉得忘记了点什么,蹙着眉一用力想就头疼。

凌寻温暖有力的手指按在她头部的穴位上按摩了两下,柔声道:“别想了,没事的,你可以再睡会儿。”

凌寻的手法力度刚刚好,莫澜只觉脑袋不疼了,舒服得一阵阵发飘,睡意随之涌上来。

“好吧,一会儿记得叫醒我,我只睡一小会儿……”莫澜打了个呵欠,将杯子放到桌子上,躺下便睡了过去。

凌寻若有所思地看着莫澜安静的睡颜,忽然做出了一个要攻击的动作,同时释放出杀气,但莫澜没有丝毫反应。

凌寻摇摇头一笑,收敛了杀气,为莫澜盖了盖被子,起身出去了。

而当他转身那一刻,床上的莫澜刹那间睁开了眼睛,目光冷凝,但仅仅只是一瞬,她又闭上了眼睛,神态恢复了安详。